木木白
[叶乐] Fleeting Time （完结）
我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（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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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
张佳乐的生日恰好在第一次月考结束那天，最后一门刚考完，就已经被黄少拖着商量晚上去哪里嗨。黄少吵吵嚷嚷的，喊着“十八岁生日一定要有意义！”，仿佛马上要成年的是他自己，给张佳乐规划了好几个好路线好去处，又是网吧又是酒吧，好不容易才被喻文州劝安分住。
“他一寒假快憋坏了，别计较。”文州拿笔在黄少鬼画糊的计划单上轻巧地圈了个地名“我比较建议去这个KTV，晚场很便宜，想喝酒的也能点酒喝，想刷夜的也能在里面躺尸，没有电脑不过手游和桌游也够我们玩的了。”他望向张佳乐笑了一下，“寿星觉得怎么样？”
张佳乐点点头，这个KTV离叶修家最近，他酝酿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，别人看来是傻气直往外冒。
晚上一群人嗨到十点左右，张佳乐就一副要回家的样子，黄少拉着他的衣服大着舌头说明天又没有课着什么急，他摇摇晃晃地掰扯，说你别坏我的好事呀，我还有事要做呢！
他晚上被灌了不少酒，虽然果酒啤酒度数都不高，但是喝多了还是有点效果。张佳乐喝酒不怎么上脸，脸颊只红薄薄一层，仿佛冷风一吹就褪，看上去像个没事人，不过说话语气无意识地带上了点软软的家乡口音，清亮的少年音被酒泡出了像是甜牛奶的暖润。
一行人叽叽喳喳地出了门，没想到居然下起了小雨，张佳乐冷不丁打了个喷嚏，皱着眉头想，这雨要是大起来，叶修肯定不会回家而是住在教师宿舍了，于是他又往回跑，啪嗒啪嗒跳出水花，却又好像轻飘飘踩在云里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醉了多少。
回到学校时候校门都关了，雨还是小雨，他淋了半天，后知后觉地感觉有点冷。这种时候应该打个电话给叶老师，问问他在哪，还在学校就出来和他回家；在路上了就回来接他回家。张佳乐打了个喷嚏之后又打了个哈欠，神志不太清醒，性子一下子滑回两年前，有点儿任性不自知，他一边掏手机一边变得气鼓鼓，没法儿控制情绪。
结果刚把电话拨出去，手机就没电了。张佳乐茫然地捧着手机站了好几分钟，才晕晕乎乎地抬起头，嘟囔了一声：“这下怎么办呀。”
叶修正好在这时打着伞走过来，手里还拎着个小盒子。
“张佳乐，”叶修掐了一下他的脸，“你聚众逃课不打报告。”
“晚自习算什么课哦。”张佳乐拨开他的手，宛如看智障一样哼了一声，“请假了还能叫逃课吗！不能，我从来不做这么掉品味的事儿。”又盯着他手上看，“那是什么，你给我买了礼物吗？”
“你是不是喝酒了？”叶修皱着眉打量他，拎着东西的手像后一背，“还喝多了。”
“我没有呀。”张佳乐贴过来伸手去够那个盒子，“你给我买了什么？蛋糕？”雨水都蹭到叶修肩膀上。
叶修被他撞得雨伞一歪，凉丝丝的雨幕飞了一脸，气得他翻白眼。他把张佳乐扶正，“谁给你买礼物了，”他换了个手提袋子，又把张佳乐乱七八糟的衣领整理好，戴上卫衣的帽子，“小醉鬼，你回不回家了。”
张佳乐点点头，说我就是等你回家的。然后又孜孜不倦地想去扒拉叶修拎的盒子。
“那你现在在这打车回去，还记得自己住哪吗？”
张佳乐张嘴报出了叶修家地址。
“……你住我家啊？”叶修气笑了都。
“嗯去你家。”
“回你自己家。”
“去你家！”
“去我家干什么？”
“吃蛋糕呀。”
“哪有蛋糕给你吃？”
“你手上不就拎着的嘛。”
没完没了了还，叶修无奈地叹了口气，把伞给张佳乐，自己走到路边打车去了。无语之下又很想笑，他回头看了一眼张佳乐，见他也正盯着这边看，微微歪着头，智商不是很高的样子。雨幕细细密密，温温柔柔，校门前的暖光包裹着他，像玻璃杯里甜又亮的可乐。
上了车张佳乐头一歪，就地躺倒；下了车进了家门，他又满血复活，坚定不移地继续讨要叶修手里的“蛋糕”。
叶修实在是没辙，怀疑他根本就是在装醉卖萌，任由他打开了。
那是个装在一个还蛮大的马克杯里的蛋糕，杯子一圈两面分别印着IG的校徽和一张他俩的照片——照片是某次叶修带张佳乐等人参加辩论赛的时候苏沐橙偷拍的，当时两个人都在傻笑，难得苏沐橙却给照出了挺温柔美好的意境出来。
这么肉麻的点子当然不是叶修想出来的，他一开始只想要送个印校徽的杯子，苏沐橙说你发链接给我我刚好满减活动凑个单，最后就变成了这样远超他预期的结果。
张佳乐哇了一声，醉眼迷蒙的，还说蛮好看的诶。
叶修眉毛一挑，心说你醉了之后审美倒挺别致。
张佳乐说要吃蛋糕还就真的只吃蛋糕，吃完就趴在餐桌上没了声音，留叶修一人头疼。他把张佳乐架到卫生间擦脸，又拖进卧室扔上床，心想沐橙借宿云秀家怕是早就知道晚上会有什么情况，以及张佳乐酒品还真是让人意外，喝酒喝成三岁。
这一个个的小孩怎么就这么难管？
叶修憋屈地在沙发上躺了一晚上。
13
他的小男孩从雨幕里跑过来，浑身都在滴水，甩着湿漉漉的头发，像只猫一样。
然后就真的长出了猫耳朵，他一惊，连忙探头去看他是不是还长了猫尾巴，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看到就被扑了满怀，他握住潮湿的白衬衫下温热的腰，舍不得收手。
张佳乐酒色的头发闻起来有梅子香味，是学校门口放学时一众小摊热闹的甜。呼出的热气在耳边，像指间黏腻的棉花糖。
怎么这么甜，他把张佳乐的脸掰过来，额头抵着额头，心想他是糖做的吗。
远处有一道闪电炸响，张佳乐扑哧笑了出来，他便趁这光亮捧住他的脸去尝。
是初雪的味道，干涸的嘴唇，沟壑间填满雪花，全是喜悦的清凉。
他看见年轻人眼里的月光。
叶修睁开眼的时候，张佳乐正蹲在沙发旁边戳他的脸，刚洗完手，指尖冰凉的。
“哎你醒啦。”张佳乐腿都有点麻了，站起来又拿膝盖碰了碰窝成一团的叶修，“有没有换洗衣服？我想洗个澡。”
“管你食住行还要管你衣，怎么没见你喊我爹。”叶修揉着额间，揣着好大一团起床气和，生理反应藏在被子下，一时半会儿没法纾解，郁闷得要死。
张佳乐先条件反射地炸毛了一下，结果哼了一声又没了下文，看着叶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叶修被盯得难受，索性坐起来，伸手从茶几上拿烟抽，又被迅速夺走。
“张佳乐，我跟你说，你不要贪得无厌。”叶修简直要处在崩溃边缘，这才二月底，还有三个月的课要上呢，一会儿他控制不住把张佳乐就地办了，后面日子怎么过？从此亲密和爱恋行为再不可控，他是该辞职还是辞职？
情爱面前所有人都是贪腥的猫。这小孩还在这不管不顾地撩他。
“一个杯子算多大的得啊！你好大气一人。”张佳乐翻他白眼，把烟抛回了他怀里，终于警觉了叶修一丝压抑的暴躁气息，不甘心地走掉了。
这都是什么事儿啊……叶修瘫在沙发上试图抽烟冷静，一会儿又爬起来往楼下望，张佳乐正走到楼下，心有灵犀似的抬头，气呼呼地比了个鬼脸。
叶修哭笑不得。
春天来得很快。
14
第二次模考结束的下午，天气出奇得热，张佳乐坐在站台下面等车，思绪都被高温蒸发空。他这次考得不太行，但是剩下来给他调整的时间也不过半个月了，这么一想的确有些焦躁。
三月份IG的自招考试改了录取形式，他还是没考上直录，要参加高考，成绩不仅要够，之后的面试也很关键。IG的题目和高考根本不是一个类型，他忙碌之下连和黄少天拌嘴的功夫都没有。头发很久没打理，随意地绑在脑后，总是一副挺忧郁的样子，被大家嘲捧了好几次。
正在这儿放空自我，有人往站台走过来，看到他就“哟”了一声。
张佳乐茫然地抬头，连眼前是叶修都反应了好一会儿。
他感觉好像好久没见到叶修的样子。三月他去培训和考试，刚回来就赶上叶修带辩论队去比赛，等叶修再回来，他这边又奔波在一场场学科或者实验竞赛里了。
春风缠绵旖旎，他俩却连握个手的机会都不大有。隐秘的情愫藏在偶尔短信和聊天消息里，眼看着像杯快没气儿的汽水，让人一点都不痛快。
叶修伸手抹了一把他脸上的汗，把他的碎发撩到后面，感叹了一声：“你看上去要中暑了一样。”
张佳乐顺势蹭了蹭，然后抬手重新扎头发，听他这么说连多余的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。
动辄间又流了不少汗，他拎开领口给自己扇风，少年人的气息充盈在小小的站台里，连汗水都是干净的味道。
叶修走开了一会儿，然后拎着两根老冰棍回来，坐下来拆了一根递给张佳乐，又打开自己的咬下一口。
这下舒服多了。张佳乐慢悠悠地舔着冰棍，和叶修都没再讲话。
公交车还是没有来，五月蝉鸣不吵，风也停滞。冰棒融化顺着包装袋的水汽一起顺着小臂滑下去，快到达手肘又突然反转，从手心淌到被晒得发烫的座位上去，途中还吸引了另一只手指间的汗水。
叶修夹着只剩一小半的冰棒的手虚虚盖在张佳乐手上，两根木棍晃悠着贴在一起，张佳乐也去找他的目光，在即将落日的暖光里对上。
有那么一点晕眩，他看见叶修笑了一下，然后靠近了给他一个吻。
他舔他的嘴角，比太阳还要温热；他尝到他的舌尖，冰棒不如这清甜。
没吃完的冰棍应该化成地上一滩甜水，却仿佛倒流到手指间，黏住了两只握紧的手，分也分不开。
15
没能等到送他们班去高考，叶修就得飞国外，他也有IG的研究生面试在等着。他收拾东西出宿舍的时候，张佳乐在门口等着他，低着头插着口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，头发前不久剪过，毛绒绒的，但是挺精神，叶修忍不住就上手摸，他还作势要咬，龇牙咧嘴像头小狮子。
“哭啦？”叶修老一套调侃他，不出意外地收获一个白眼。
张佳乐踢着他脚后跟走路，然后被叶修无语地拉到旁边揽住，一路还拌嘴个不停，变变扭扭好不容易才走到校门口。
叶修本不想被人送，但是拗不过他，眼见要坐车去机场了，也忍不住啰嗦起来，说些过几天考试加油不要紧张你最棒之类的废话。
他们之间不差这些话，该说的早也说过了，有那几天张佳乐天天在叶修耳边念叨要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一起住，要打探好附近华人超市的地方，到时候他拿到录取通知一定会去找他，就算考不上他也要去找他——“当然我肯定考得上。”张佳乐絮絮叨叨地磨嘴皮子，被实在受不了的叶修用一个吻堵住。
所以他们也不差一个拥抱或者吻别。而且叶修说了，“不要贪得无厌。”
于是张佳乐只是插着手在旁边站着，看叶修把那一小箱看上去没什么东西的行李轻巧提上车，然后坐进车里，向他挥手告别。
他也挥挥手，叶修让他回去，他不肯，就站在路边看车开走，车辙延伸向一个月后的远方。
他突然想到，有那么多次在站台等车，叶修都是把他送上公交车，看着他慢慢吞吞地远去。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叶修走远的背影，他总是不肯把别离留给自己。
张佳乐忍不住掏出手机，对着这条路拍了张照片。
镜头里空空荡荡的，只铺满青春最肆意的阳光。
尾声
张爸爸回国述职，走的时候正赶上张佳乐去报道，于是一道上下飞机。张佳乐很是矜持，即使出站看到一身随便可能只精心洗了把脸的叶修忍不住笑出了声，也没敢哈得太放肆。
叶修倒是没想到接机还能顺道见家长，感到有些尴尬，尤其这位家长还是自己导师的老朋友。但他素来什么事面前都能淡定从容，不淡定也要装出云淡风轻，于是先发制人礼貌问候：“张老师您好。”
张佳乐呆了一呆，突然感觉主角不是自己了。
然后路上的一个小时就听叶修和他爸聊天，自己倒成了顺带的那个，而且好几次想宣示主权都被打断了，张佳乐默默给叶修作了个“你等着”的口型，叶修没憋住，一下子笑出来。
还一本正经地和张爸爸说，“您儿子蛮可爱的，我想请他晚上去我那里作客，毕竟我也是IG的学生，还可以帮助他熟悉一下。”
张爸爸看了他们两眼，同意了，然后接着聊之前的话题，张佳乐就又被忽视。
他忿忿踢了叶修一脚。
晚上不仅去作客了，而且还留宿了。张佳乐趴在叶修身上给他爸打电话报告自己不回家，他爸语出惊人，你谈恋爱不告诉我和你妈。
张佳乐吓得挠了叶修一下，给他疼得嗷一嗓子，因为声音太大又被踹一脚。
但是他爸爸的语气比月光还温柔，“小叶挺好的，你也很好，你们都不容易，那么你喜欢就行。”
又聊了几句才挂电话，张佳乐蹭回叶修旁边，被捏捏脖子又揉揉脑袋，他头埋在叶修颈间，突然落下一滴泪水。
叶修去吻他，这小小的一滴很快隐没，化成了天边一颗星星。
Fin.
